小红书上的公关战：澳洲政客如何使用中国社媒助选

中国版本的Instagram叫做“小红书”，但它与毛泽东著名的《毛主席语录》——“红宝书”（英文翻译是Little Red Book）没有什么关联。

这对许多澳大利亚政客来说是件好事，他们中许多人登陆这个新兴的社交媒体平台。在西方，小红书的英文名叫“红（Red）”，或者中文的 “小红书（Xiaohongshu）”。

近年来，这个中国的超级应用程序在全球华语社区中越来越受欢迎。

根据营销技术公司OctoPlus的数据，在其超过1.5亿活跃用户中，有近70万人居住在澳大利亚。

因此，随着澳大利亚地方、州和联邦选举的临近，许多候选人利用小红书向过去不好接触到的当地华人群体传播信息。

专家告诉澳大利亚广播公司（ABC），这虽然提供了机会，但也带来了风险。

墨尔本法学院的杨凡博士研究的是华人社交媒体在澳大利亚政治中的作用，她说政客们正在避免在“小红书”上发布某些话题。

与此同时，政客们表示，他们正在探索该平台的审查算法，避免“常见的政治表演”。

悉尼科技大学社会学教授安德鲁·雅库博维茨（Andrew Jakubowicz）自20 世纪70年代以来一直从事多元文化研究，他说，用不同语言传播信息是否道德的标准取决于意图。

“如果你为受众塑造信息，是因为你希望他们被你所说的内容所吸引，那就没问题。”

“如果你想让他们对你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那就不妥了。”

图注：小红书海外用户数量

小红书风格的政治

小红书将自己打造成一个生活方式平台，但同时它也成为了一个讨论社会、政治等各种话题的论坛。

自由党议员基思·沃拉汉（Keith Wolahan）是ABC发现的活跃在该平台上的20几位澳大利亚政客之一。

墨尔本Menzies选区议员基思·沃拉汉。 (ABC News: Leanne Wong)

沃拉汉先生所在的墨尔本Menzies选区约有27%的人口来自华人背景。

他告诉ABC：“我之所以加入，是因为朋友和支持者说，华人社区有越来越多的人从微信换到了小红书上。”

沃拉汉先生在短短四个月内就积累了超过7500名粉丝，比他在Instagram上前三年增加的粉丝还要多。

卡丽娜·加兰（Carina Garland）是墨尔本东部奇瑟姆选区的联邦议员。 (Supplied)

工党的卡丽娜·加兰（Carina Garland）是墨尔本东部奇瑟姆（Chisholm）选区的国会议员，当地大约五分之一的选民有华人血统。

与沃拉汉先生一样，她也活跃在小红书上。

她在一份声明中告诉ABC：“我相信，以人们最舒适的方式与他们交流是一种尊重。”

“这就是为什么我尽量呆在我社区[的人使用的]网络平台上。”

“虽然我可以自己随时在英文社交媒体平台上发布信息，但我确实需要会说中文的员工协助我翻译和在中文社交媒体上发布信息。”

政客对Instagram和小红书的不同策略

ABC的分析发现，政客们在小红书上发布的内容似乎与他们在英文社媒Instagram上发布的内容有所不同。

ABC发现，在2024年的前10个月里，来自地方、州和联邦层面的20位政客发布的大多数帖子都集中在中国文化、社区活动和生活成本压力上。

图注：小红书和Instagram上不同话题的发帖数量

在Instagram上，攻击竞争对手政党和政客的帖子很常见，在分析期间超过了335条。

在小红书上则为零。

其他有争议的社区和政策问题在小红书上的发帖量也远远不足。

工党、自由党和绿党政治家在Instagram上提及澳新军团日、澳大利亚军费开支和全球冲突（包括加沙战争）的帖子有131次。

然而，在这10个月期间，小红书上唯一一篇关于这些话题的帖子来自珀斯唐尼（Tangney）的联邦工党议员林文清（Sam Lim）。

林先生发表了澳大利亚、新西兰和加拿大关于以色列-加沙战争的英文联合声明。

小红书在华语社区中非常流行。 (ABC News: Iris Zhao)

Instagram上常见但小红书上几乎完全没有的其他主题包括公众抗议和LGBTQ+群体面临的问题。

杨凡博士说，这种差异可能会造成一个真空地带，给误导性信息制造空间。

杨博士说，如果华语选民主要从小红书和微信（另一个中国社交媒体平台）上获取信息，他们“可能会做出不明智的政治决定”。

墨尔本大学法学院的杨凡博士。 (Supplied)

她说，澳大利亚的政治家们似乎正在努力弄清社区希望看到什么。

她举例说，在2019年至2022年期间，绿党关于难民、气候变化和公共住房的政策在微信上收到了负面反馈。

艾夫·普利亚利（Aiv Puglielli）是绿党在维多利亚州议会上院的议员，自去年年底在小红书上发布第一篇帖子以来，他已经获得了近2000名粉丝。

“我们的社区论坛和会议都是从小红书上[收集]的信息开始的，”他解释说，他发布的主要是养老护理和获取当地医疗服务的翻译服务的内容。

他说，该平台使他能够与讲中文的社区进行更直接的接触。

普利亚利先生说，在不同平台发布不同信息的原因之一是与不明确的审查算法“持续斗争”。

与中国公司拥有的许多其他社交媒体平台一样，小红书的算法审查政治敏感话题。

该平台的用户协议列出了可能导致用户被禁言的“不良信息”清单。

该清单包括“危害国家统一”或“扰乱社会秩序”等模糊而宽泛的词汇。

普利亚利先生说：“我们仍在摸索中。哪些帖子会触发或不会触发算法，并被审查，这可能很不透明。”

就沃拉汉先先生而言，他表示自己尽量不在“小红书”上表现出明显的党派立场，他更喜欢“谈论问题或我自己”。

他说：“我不认为人们或平台真的希望看到我们只是在做普通的政治表演。”

雅库博维茨教授告诉ABC，政客总是在试图读懂听众，“尽可能地迎合听众的愿望和恐惧”。

“政客考虑受众的性质，塑造他们的信息，使其对受众有吸引力和兴趣，这是明智之举。这没有问题，完全符合道德规范。”

他说，“删减信息、遗漏信息中的内容是不道德的，这可能会让受众对你这个信息传播者产生反感”。

小红书平台的用户协议列出了可能导致用户被禁言的“不良信息”清单。 (ABC: Iris Zhao )

小红书上流传的不实信息

国家安全风险一直是有关在澳大利亚使用中国社交媒体平台的讨论的核心。

一个调查澳大利亚利用社交媒体作为外国干涉手段的委员会发现，海外版抖音和微信可能是国家安全面临的最大风险之一。

2022年，时任总理斯科特莫里森（Scott Morrison）的微信账号被劫持后，几名自由党议员呼吁抵制微信。

王洋博士表示中文社交媒体平台已经成为许多澳大利亚人生活的一部分。 (Supplied. )

墨尔本大学中国问题学者王洋（Wilfred Wang）表示，安全风险“总是存在的”，但政客们也应该意识到“小红书”的其他问题。

“有很多关于本地问题的错误信息，比如同性婚姻或‘原住民之声’公投。”

他说：“这些信息大多来自推特，最初是用英语发布的。有些人故意抓住这类信息进行重新包装，将目标对准华人社区。”

王博士说，政客们需要认识到，小红书和其他中文媒体一样，已经成为许多人生活的一部分。

他说：“制定一个负责任的方法来使用这个平台，并确保它不会伤害政客和选民，这一点真的很重要。”

对信息不一致的担忧

现任墨尔本市长尼克·里斯（Nick Reece）是在小红书上拥有最多粉丝的澳大利亚政客。

他在该平台上拥有2.7万名粉丝，是他在Instagram上粉丝数的10倍。

然而，在维多利亚州最近的地方议会选举前几天，小红书上的一些用户对尼克·里斯竞选活动中的信息不一致表示担忧。

拉娜住在墨尔本市，因为之前在网上受到过攻击，所以要求化名，她也是发帖表达自己担忧的人之一。

双语版的尼克·里斯竞选信。

一位小红书用户发帖表示，对尼克·里斯的竞选信感到担忧。

小红书发帖抨击尼克·里斯的竞选信。

其他用户在拉娜的帖子下发表评论，质问为什么同样的话题在小红书上看不到。

许多人对一些用户在该平台上散布将在唐人街修建印度区的不实言论表示不满。

“尼克·里斯回复了一条评论，说他不会在唐人街建造小印度区，”拉娜说。

“但这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些信件前后不一致。”

ABC联系了里斯先生的办公室和市长竞选团队，但没有得到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