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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一个母亲失去女儿后又被叫“女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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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一个母亲失去女儿后又被叫“女巫”

没药花园 没药花园 2023-05-07 08:08
大家好,美国曾经有一个流行的梗:“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包括《辛普森一家》、《宋飞正传》在内的很多知名电视节目都用到了这个梗。玩这个梗的人很可能不知道这背后的双重悲剧。然而在澳大利亚,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又和司法系统与舆论斗争的故事。今天作者Lotti和大家聊聊这个故事。


 “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

林迪·张伯伦( Lindy Chamberlain )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她和丈夫迈克尔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六岁的艾登(Aiden)和四岁的里根(Regan)。她祈祷自己的第三个孩子是个女孩。


1980年6月11日早上9点16分,林迪顺利诞下一个6斤重的健康女婴。她和迈克尔给女孩取名阿扎莉亚(Azaria)。阿扎莉亚有着深褐色的眼睛和鹅蛋脸,刚呱呱落地就从嘴里吐了一个气泡,于是父母给她取了一个外号叫“泡泡”。


(阿扎莉亚)



阿扎莉亚是个安静的孩子,很好带,除非身上哪里疼了或者饿了,她几乎不哭。她喜欢在妈妈忙碌的时候静静地坐着观察这个新奇的世界。两个哥哥对她有很强的保护欲,他们喜欢逗阿扎莉亚玩。


阿扎莉亚的父亲没有太多时间陪孩子,他是一名牧师,经常要长时间工作,在全国各地出差。林迪也是一名信徒和传教活动的积极分子,过去时常会陪同丈夫一起出差。但是现在,她必须待在家里照看刚出生的阿扎莉亚。她盼望着丈夫赶紧放假,这样他们全家就可以一起出去旅行。


(迈克尔和林迪)



1980年8月13日,当阿扎莉亚9周大时,张伯伦一家从昆士兰(Queensland)西北地区的家里出发,来到澳大利亚广袤而人烟稀少的内陆地区。他们计划穿过北领地地区,游玩沿途的景点,最后到达北海岸达尔文市(Darwin)。


在两个男孩很小的时候,张伯伦夫妇就经常带他们自驾游,一切都很顺利,所以带这么小的阿扎莉亚出门他们也不觉得有负担。他们先在“魔鬼大理石”自然保护区露营,然后继续上路。


(里根和艾登在国家公园,左边是张伯伦家的汽车)


8月16日,他们来到乌鲁鲁-卡塔丘塔(Uluru-Kata Tjuta)国家公园,去参观那里的“艾尔斯巨石”(Ayers Rock)。艾尔斯巨石气势雄峻,奇迹般地凸起在荒凉无垠的荒漠中。周围有很多泉水洞和岩洞,岩洞里面有很多古老的土著艺术。这里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评选为世界自然与文化双重遗产,吸引着无数的游客。


(迈克尔抱着阿扎莉亚在艾尔斯巨石上)


当时正是暑假,国家公园里的露营区里已经搭起了上百个帐篷。张伯伦一家开到露营区的边缘才找到一个位置。他们到达时已是晚上,一家人很快搭起帐篷,然后就休息了。熟睡的阿扎莉亚被放在一个柳条筐里,就在哥哥里根的脚边。


第二天早上,8月17日,张伯伦一家和周围的露营者打了个招呼,就去景区游玩了。迈克尔是一名摄影爱好者,他给家人拍了很多照片,其中一张是林迪在石头上抱着阿扎莉亚。


(迈克尔为林迪和阿扎莉亚拍摄的照片)


他们傍晚回到露营地,林迪给阿扎莉亚换了纸尿裤,给她穿了一件白色的连体裤和针织外套。


6点半左右的时候,张伯伦夫妇带着阿扎莉亚和艾登跟其他露营者在公共烧烤区聊天,留里根在帐篷里休息。他们遇见另一对年轻夫妇,克雷格(Greg)和萨莉(Sally)。据萨莉事后的回忆,林迪当时看上去心情十分愉悦。


到了晚上8点,林迪带着阿扎莉亚和艾登回到帐篷。烧烤区离张伯伦家的帐篷很近,在那里可以看到帐篷的正面,如果阿扎莉亚在帐篷里哭了,从那里也能听到。


(艾尔斯巨石外的露营地)


游客克雷格记得自己看到林迪俯下身子进入帐篷,然后很快出来走到车边。十分钟后,林迪带着艾登回到烧烤区。不久,克雷格听到一阵呜咽的声音,以为是阿扎莉亚哭了,于是告诉林迪。克雷格的妻子萨莉也听到了那个声音。林迪确信阿扎莉亚已经睡着了,但是迈克尔还是坚持让妻子去看一下。


林迪一个人回到帐篷,很快,她就呼喊着跑出帐篷:“我的天哪,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迈克尔问林迪,野狗朝哪里跑了,林迪指向与烧烤区相反的方向。


迈克尔和克雷格开始四处搜寻,但是此时天色已深,烧烤区的灯光照不了多远。一些露营者听到喧闹声,也过来帮忙寻找。有的人钻进张伯伦家的帐篷,发现地上有两滴血。


根据林迪的说法,因为到了晚上,沙漠中的气温会骤降,所以她给阿扎莉亚盖了三条毯子。6岁的艾登亲了亲妹妹,和她说了晚安,然后说自己饿了。于是林迪去车上给艾登拿吃的,这时艾登在帐篷外面等着。林迪拿上吃的后,带着艾登回到了烧烤区。帐篷的门帘没有拉上,因为林迪打算很快就回来睡觉。


林迪对警官说,当她回去查看阿扎莉亚时,看到一只野狗从帐篷里出来,但是她不能完全确信,因为当时天很黑。她看到那只野狗的头微微低垂,嘴里像是叼着什么东西。她走进帐篷里,发现阿扎莉亚已经不在摇篮里了,毯子被翻乱。而此时,4岁的里根正在睡袋里熟睡。


(阿扎莉亚的摇篮)


警察打着手电筒走进帐篷,发现地上有几滴血。帐篷外的地上,有爪印和拖拽的痕迹。有几个露营者也证实了林迪的说法,他们在阿扎莉亚失踪前看到了野狗。


搜寻


澳洲野狗在当地是一种非常常见的动物。萨莉回忆说,她当晚扔餐余垃圾的时候,就有一只野狗跟着她要吃的,而迈克尔准备晚餐的时候,把一块面包皮扔给了野狗。一对夫妇的帐篷离张伯伦一家最近,在林迪呼喊着从帐篷里出来的五分钟之前,他们听到张伯伦家的帐篷里发出一阵野狗的低吼声。



三百个志愿者组成的搜救队开始了搜寻工作。非常了解野狗的当地土著发现了地上的爪印和拖痕,痕迹最后消失在一条路上,跟人的脚印混合,失去了踪迹。根据爪印的深度,当地土著认为这只野狗带着一件重物。


(警方和志愿者加入搜寻工作)



搜寻的时候,张伯伦一家待在露营地等待。阿扎莉亚感冒刚刚好,他们担心,在这么低的温度下,女儿就算是没有因为野狗的攻击而死,也会被冻死。迈克尔说阿扎莉亚很可能已经死了,他说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上帝的旨意。艾登跟几位聚集的露营者说,自己的妹妹已经在野狗的肚子里了。


林迪告诉搜救队,他们找错地方了,并表示他们应该检查附近所有的灌木丛。迈克尔和林迪去他所指的地方找了一会儿,两人消失了大概有15到20分钟。到了凌晨1点半,还是没有阿扎莉亚的踪迹,搜查暂停了。张伯伦一家被安置在了一家旅店里。


第二天早上5点半,天刚亮,搜查继续。警察仔细检查了张伯伦家的帐篷,在阿扎莉亚的摇篮和毯子上发现了几根动物毛发。在毯子、睡袋、外套和雨衣上发现了血迹。毯子被撕破了,表明被撕咬过。他们还在帐篷的外壁发现血液的溅迹。


野狗是一种强大的掠食性动物,考虑到阿扎莉亚只有4.5公斤,警方认为野狗完全有可能叼走了她。有25只野狗长居在露营地附近,有些野狗之前进过帐篷里找吃的。在阿扎莉亚失踪前的两个月内,有6个人曾经因为被野狗咬伤接受治疗。6月23日,一个3岁的女孩被野狗咬住,从车上拽下来。


(澳洲野狗)


而就在阿扎莉亚失踪的前一天,分别有3个孩子受到了野狗的袭击。一个14岁女孩和她9岁的弟弟的衣服被野狗撕破,另一个小孩被野狗咬伤。还有一个女人的枕头和睡袋被野狗叼走。面对如此频发的野狗伤人事件,当地的巡逻队正打算获得上级的允许,射杀野狗。


警方怀疑他们永远也找不到阿扎莉亚的尸体了,当地到处都是野狗窝,如果她被拖进了野狗洞里,能找到她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父亲迈克尔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感谢每一个人的努力,但是我们相信此生没有找到她的希望了。我是一名牧师,我知道世界上所有的事情,如果没有上帝的意志,是不会发生的。我知道我们的孩子已经离开了我们,去到天国了。我和我的妻子不应感到哀伤,而是应该为我们的女儿回到耶稣的怀抱而感到欢欣鼓舞。”


张伯伦一家住进旅店以后就没有再参加搜救活动了,他们也没有询问调查的进展情况。在旅店里住了两晚以后,他们认为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女儿永远也找不到了。他们打算离开北领地。8月19日,他们在旅店里做完祷告,就开车启程回昆士兰的家。


(张伯伦夫妇)


张伯伦一家的行为被澳大利亚公众和媒体密切注视着。他们觉得这对夫妻出奇的镇静和对阿扎莉亚命运的轻易接受非常可疑。关于女儿的失踪,林迪向不同的人描述的细节不太一样,包括她到底是否看到野狗嘴里叼着孩子。警方也注意到了这点。


有记者从某个野狗专家那里得知,野狗几乎不可能叼走孩子。尽管近期频发的野狗袭击事件为林迪的口供增加了可信度,但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野狗杀死小孩的事件。


经过了三天的搜救,警方还是没能找到阿扎莉亚的踪迹,他们停止了搜救工作。与此同时,国家公园的巡逻队开始在乌鲁鲁地区射杀野狗,然后把它们的尸体送去检验,希望能从它们的胃里找到阿扎莉亚的残骸。


流言四起

8月24日下午4点,阿扎莉亚失踪的一周后,有一家人在巨石附近的水沟散步。在距露营地5公里处,他们发现一个婴儿连衣裤和一个被撕烂的纸尿布。连衣裤皱皱巴巴的,上面的按扣被解开,领口上能看到血迹。连衣裤的里面有一件汗衫,上面也有血迹。


(连衣裤和纸尿布)


这家人知道阿扎莉亚失踪的新闻,他们没有碰这些证物,而是直接去了警局。他们带警察来到发现衣物的地方,那旁边就是一个野狗窝。警察仔细检查了阿扎莉亚的连衣裤,发现左袖上有一个大撕口,领口也被撕破。连衣裤里面的汗衫上有两个穿孔。纸尿裤也被撕破,但是上面没有血迹。这些衣物上都没有发现人体组织。

(连衣裤)



连衣裤内外都发现了土壤和植物碎片,还有9根动物毛发。经过检验,上面没有发现犬类的唾液。在衣物被发现12个小时前,那里下了雨,所以有可能一些证据已经被雨水冲走。这些证据都被媒体公开,公众开始对野狗如何在衣物相对完整的情况下叼走里面的婴儿产生了怀疑。


张伯伦一家在电视上看到了这些证据,他们确认那些衣物就是属于阿扎莉亚的。在一个电视采访中,林迪冷静地解释说,野狗可以用它们的爪子,像人手一样剥开猎物的皮。林迪冷静的态度和就事论事的说法让一些观众感到很不舒服。


警方询问了一位阿扎莉亚失踪前不久给她看过病的医生。医生说林迪看上去并不怎么关心阿扎莉亚,她有一次超过8个小时没有给孩子喂食,她表现得不像是一个正常的妈妈。这个医生还说,他查了“阿扎莉亚”这个名字,它的意思是“荒野中的祭献”。一位法医说,阿扎莉亚留在帐篷里的毯子上的撕口看上去更像是利器所致,不像是被狗牙咬出来的。


警方调查了阿扎莉亚失踪当晚,所有在露营地停留的汽车。总共有131辆来自澳大利亚各地车的车主,就婴儿失踪一事填写了调查问卷。


警方还做了一个实验,给三只野狗一个纸尿片,看看它们的破坏程度。结果这个纸尿片被野狗完全撕毁,不像阿扎莉亚的纸尿片只是被撕破。(但这个实验有瑕疵,纸尿片里没有肉,野狗自然不着急,会花时间把它撕毁。)接着,他们又给山羊尸体穿上了婴儿的连衣裤,结果发现野狗确实可以只撕个小口子,就把山羊从连体衣里面拖出来吃掉。


(纸尿布)


1980年10月1日,警方正式询问了张伯伦夫妇。他们提出让林迪接受催眠,看能不能恢复一些被遗忘的记忆,但是林迪因为宗教原因拒绝了,她认为催眠是一种巫术。尽管如此,林迪还是讲出了很多细节。她回忆说,那只野狗看起来很年轻,很可能还是一只小狗,它有着发亮的皮毛和毛茸茸的耳朵。


林迪第一次看见那只野狗是在烧烤区到帐篷的半路上,她看见那只野狗在帐篷里,头露在外面,使劲的甩头,像是想要把什么东西拖出来。林迪当时以为狗叼的是迈克尔的鞋。她很快意识到,之前听到阿扎莉亚的哭声,很有可能是她被野狗攻击了。


林迪看见野狗走到车后面,然后溜远了。她说:“我无法告诉你野狗嘴里是否有东西,也许是我的大脑拒绝接受它叼走阿扎莉亚的事实。但是直觉告诉我,那就是真相。”林迪说阿扎莉亚的针织外套还没有被找到,那件外套只有很松的几个扣子,很容易从连衣裤上扯下来。


这个案子引发了很多传言,说张伯伦夫妇杀了阿扎莉亚,因为她有残疾。还有人认为是他们的儿子杀死了她,父母只是在掩盖罪行。有些人开始骚扰张伯伦一家,他们会在晚上开车经过张伯伦一家的房子,大声地按喇叭。一些小报发了耸动的标题,“我们没有杀死我们的宝贝。”


张伯伦一家的教会属于七日复临派,澳大利亚人对这个派别不了解,他们以为这个教会和人民圣殿教有关系。人民圣殿教是一个邪教,两年前发起了集体自杀。这样的错误联系导致一些人猜测阿扎莉亚的死是一场人体祭献。


张伯伦一家开始收到死亡威胁,人们会在街上拦下林迪,叫她女巫。有一次,艾登放学回家,一个女人走过来,坚持要告诉他关于妹妹死亡的真相。林迪在媒体上对他们遇到的不公对待发声。她说上帝给了他们面对阿扎莉亚死亡的力量,但是当他们走在街上,人们却在背后纷纷议论。她强烈驳斥了女儿的死不是一场意外的传言。


(林迪)



死因聆讯

死因聆讯(coronial inquest)在1980年12月中开始,“阿扎莉亚”的真实含义在法庭上被讨论。林迪说她和迈克尔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想了这个特殊的名字,它的意思是“被上帝庇佑的”。一个研究希伯来文化的专家证实说,这个名字并非“荒野上的祭献”的意思。一位生物学家和一位野狗专家在法庭上作报告,野狗具有叼着9公斤重物行走很长一段距离的能力。

报告表明,一只野狗可以在20分钟内吃掉相当于阿扎莉亚重量的肉,如果是一群野狗,那吃得更快。野狗一般会完整地吃掉它们的猎物,不会储藏,所以很难找到它们进食的地方。野狗会在10至24小时之内消化并排泄食物。所以在阿扎莉亚失踪24小时以后,很难再在野狗的胃里找到未消化的残骸。专家表明野狗具有很强的捕猎能力,它们更像是狼,而不是狗。


专家最后总结,野狗完全可以叼走婴儿,除去她身上的衣服,然后吃了她。这场聆讯于1981年2月结束,为了平息关于此案的谣言,完全对媒体公开。死因裁判官(coroner)最后总结说,野狗在把阿扎莉亚带离帐篷的时候紧紧地咬住了她,可能造成了头骨和脖子处的损伤,这会造成阿扎莉亚的立刻死亡。


死因裁判官接受警方提出的阿扎莉亚衣服上的撕痕像是利器所致,但他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有人在野狗攻击婴儿的时候看到了它们,他吓走了野狗,为了救下婴儿,他割开了连衣裤,意识到婴儿已经死亡后,他遗弃了婴儿的尸体。婴儿衣服上的泥土和植物碎片表明,它可能被埋过,又被翻了出来。


聆讯结束后,张伯伦夫妇抱着阿扎莉亚真人大小的照片,接受了采访。他们说这回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并把注意力放在两个活着的孩子身上了。


(张伯伦夫妇接受采访)


然而北领地警方和检方对死因裁判官的结论感到非常不满,他们说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案,如果有新的证据出现,会重启调查的。


案件重启

几个月后,英国法医科学家詹姆斯(James)对阿扎莉亚一案提供了一个新的报告。他查看了那条连衣裤,认为领口上的撕痕是剪刀剪的,他还在一片血迹上发现了一个成年人的指印。他也说这条连衣裤被埋过,然后被挖出来,放在有游客经过的位置上,等待被人发现。他认为野狗与此案无关。


1981年9月19日,警方宣布对此案恢复调查。张伯伦家的车以及一些案发时在场的物品被警方收走进行法医检验。他们称,在车的副驾驶座上、车门内把手上和仪表盘上发现了血迹,而仪表盘上的溅迹像是血液从动脉里喷出来的状态。


(林迪领着三个孩子,左边是他们的车)


车内的其它物品,包括一条毛巾,摄像机包和一把剪刀上也发现了疑似血液的物质。警方还搜查了张伯伦夫妇的家,他们发现一个小棺材,迈克尔说这是他参加反吸烟宣传时用的道具。尽管这具棺材与此案无任何关系,它的发现还是给流言的火上浇了一把油。


1981年11月18日,根据这些新的发现,之前的那次死因聆讯的结果被否决。新的死因聆讯在上一次结束一年后开始。这次参与聆讯的律师坚信林迪是凶手。当时还没有发展出DNA检测,法医只能根据血迹里是否含有胎儿血红蛋白,来确定血迹是大人的还是小孩的,因为这种蛋白只存在于出生6个月之内的婴儿体内。法医检测后认为,在张伯伦家的车内、摄像机包上、和剪刀上均有出现胎儿血红蛋白。


张伯伦夫妇从乌鲁鲁回家后,林迪的一个朋友曾帮他们去干洗店洗一些衣物。根据某个证人的证词,这位朋友曾对干洗店工作人员说,林迪的一条运动裤上有很多血迹。工作人员说,他在裤子的膝盖和小腿处发现了30多处血迹。


尽管阿扎莉亚失踪的当晚,林迪穿的是一条裙子,但是检方认为,她也有可能在换上裤子后,把婴儿带到副驾驶座上,然后用剪刀割断她的喉咙。专家说车内的血迹表明,婴儿被割喉的时候被放在仪表盘的下方。


林迪在法庭上说,她在当晚10点,阿扎莉亚失踪两小时以后才换了那条裤子。她否认裤子上有任何血迹,也没有告诉自己的朋友裤子上有血迹。至于车里的血,迈克尔说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两个儿子都在车里流过鼻血。有一次,他们接上了路边一位因车祸流血受伤的路人。


1982年2月1日,尽管都是间接证据,死因裁判官认为林迪是杀死阿扎莉亚的凶手,迈克尔是她的帮凶。


死因裁判官给检方发了一个报告,列出他认为不是野狗杀死了阿扎莉亚的原因,他认为阿扎莉亚的连衣裤先是被血染,然后才被人剪破,她的死因是脖子上的致命伤。至于杀人动机,死因裁判官说,母亲杀死孩子并不是一个罕见的事情。


在那以后,检方正式起诉了这对夫妇。


对于这样的指控,林迪和迈克尔表现得很冷静,他们不认罪,交出了10万澳元的保释金。在正式审判的3个月前,张伯伦夫妇的一个朋友告诉媒体林迪怀孕了。他们希望这是一个女孩。


审判

1982年9月13日,林迪挺着7个月的大肚子出现在法庭。此时离阿扎莉亚失踪已经超过两年了。陪审团是从123位北领地居民里选出的12个人。

检察官说,事发当晚,林迪说要带阿扎莉亚去睡觉的时候,她其实带阿扎莉亚去了车上,然后用剪刀割了阿扎莉亚的喉。

(挺着孕肚的林迪和迈克尔出庭)


检方说,林迪编造了野狗的故事,当人们去搜寻阿扎莉亚的时候,她和丈夫处理了尸体。他还说,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野狗叼走并杀死婴儿的事件。一位织物专家出庭作证,连衣裤上的割痕是剪刀造成的


之前使该案重启的专家詹姆斯也出庭作证,他展示了连衣裤在紫外线照射下,显示出一个沾血的疑似右手指印的照片。曾经调查过几起狗袭击人事件的专家说,阿扎莉亚衣服上的血迹不是野狗攻击造成的,野狗会造成大量的出血,而不是几滴。他还说婴儿的头对于野狗的嘴来说太大了。


检方的论证重点还放在了在张伯伦家的帐篷里没有发现野狗毛上。之前在连衣裤上发现的动物毛发后来被证实是猫的。检方还指出,张伯伦家车里的血迹是有人坐在副驾驶上时流出来的,这排除了受伤搭车者留下血迹的说法,因为这名搭车者当时躺在后座上。


而辩方也找到了两名生物学家作证,他们说用来检测胎儿血红蛋白的方法并不可靠,车上的血迹可能来自任何地方,因为车已经使用了多年。辩方律师还拿出了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野狗叼着一个真人婴儿大小的娃娃,证明婴儿的头对于野狗并不成问题。墨尔本大学的一位牙科专家作证说,连衣裤上的撕痕和野狗的撕咬是一致的,野狗的撕咬确实可以造成剪刀剪开的效果。


辩方还拿出了那位专家詹姆斯的黑历史,他曾经在1972年为一个凶杀案的检方作证,嫌疑人被定罪,后来被证明是蒙冤的。辩方还拿出詹姆斯提供的连衣裤上发现的沾血的右手指印的照片,让林迪伸出右手食指比对,林迪的手指明显比照片上的长很多。


案发当晚在烧烤区和张伯伦家聊天的萨丽也出庭作证,她说自己在林迪回到帐篷的过程中听到了帐篷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在激烈的盘问中,警方问迈克尔为什么把女儿的死说成是上帝的意志,迈克尔说他不记得自己说过这句话,但是作为一个虔诚的人,他认为上帝的意志高于一切。


这场审判成了澳洲历史上被报道最多的一个。检察官最后总结说,他们也不知道林迪的犯罪动机,他们的任务只是要证明有一场杀人案发生了。辩方律师则说,检方确实没有提出犯罪动机的义务,但是辩方已经展示了林迪是一个溺爱的母亲,她没有产后抑郁,也没有任何人格障碍会导致她伤害自己的孩子。


1982年10月29日,陪审团讨论了6个半小时后,做出林迪和迈克尔有罪的裁决。在宣读裁决的时候,林迪没有任何情绪波动,迈克尔则看上去有些紧张,咬着他的嘴唇。最终,迈克尔被判处18个月有期徒刑,林迪被判处终身监禁。


林迪被送往达尔文市最高级别的监狱,她是那里仅有的6个女犯人中的一个。1982年11月17日,被判刑3周后,林迪生了一名女孩。张伯伦夫妇很快提出上诉,林迪被保释,她被安置在七日复临派教会办的一家教育机构里。


林迪的保释引起了一些民众的不满,他们给报纸写信发泄愤怒。有人在七日复临派的教堂涂鸦,还在教堂外立了一个牌子,上面写道“出售小野狗”。林迪告诉媒体,教会给他们提供了75万澳元的贷款以支付法律费用,这让公众对教会的敌意更深。


张伯伦夫妇基于23个不同的理由向联邦法院提出上诉,他们说法官在一些事情上误导了陪审团,也不应该允许某些证人和证物出庭。1983年4月29日,上诉被拒绝。林迪回到监狱,她的许多支持者和同情者给她寄去大量的信件。


11月,张伯伦夫妇向最高法院上诉,3个月后,上诉再次被驳回。迈克尔随后辞去了牧师的工作,他告诉媒体,上帝将会来帮助我,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在给一位支持者的回信中,林迪写道,我不再哭着入睡了,在上帝的帮助下,我将斗争到底。

(张伯伦夫妇)

转机

张伯伦夫妇的律师之前试图找到案发前8周那位被野狗咬住,从车上拽下来的3岁女孩,但是他们没有找到。1984年,那家人终于出来证实事情是真的。当时处理此事的国家公园巡逻队员给媒体写了一封信,阐述了近年的野狗伤人事件,他认为野狗完全有可能攻击了阿扎莉亚,他呼吁大家不要轻易相信这个审判结果。


还有31位科学家签署了一封公开信,质疑法医在车上发现胎儿血液的说法。虽然公众投票显示,仍然有53%的澳大利亚人认为林迪是有罪的,但在1984年5月3日,有13万人签署的释放林迪的请愿书,被交到了澳大利亚总督手上。


1985年6月,张伯伦夫妇的律师斯图尔特(Stuart)在媒体上发起了支持林迪和迈克尔翻案的活动,他们成立了一个委员会,里面包括了一些社会知名人士。他们呼吁北领地政府就此案成立皇家调查委员会。他们提交了一份40页的文件,里面包括了新的证据和开启司法调查的申请。


(张伯伦夫妇抱着两个儿子)


斯图尔特找到堪萨斯州立大学的织物专家,他让野狗啃咬婴儿的衣物,切口处很整齐,和阿扎莉亚的衣服上发现的一样。墨尔本一家研究机构给出连衣裤上发现的9根毛发的检验结果,并不像之前所说的都是猫毛。事实上2根属于人类,1根不确定,剩下的6根全是犬类的。


还有一份报告称,本案之前用来检测胎儿血红蛋白的血清,不仅仅会和胎儿血红蛋白反应,也会和其它一些蛋白起反应呈现阳性。1985年11月12日,北领地政府拒绝了张伯伦翻案委员会的申请。两周后,林迪提交的想要提前释放的申请也被驳回。


洗清罪名

1986年1月26日,一位英国旅客在乌鲁鲁国家公园里探险时遇难,巡逻队搜寻的时候,发现了一件白色的婴儿针织外套。2月5日,林迪哭着指认这件衣服就是阿扎莉亚的。在之前的审判过程中,检方一直认为外套不存在,是林迪编出来的。外套的发现证明林迪没有说谎。外套也解释了为什么连衣裤上没有发现野狗的唾液,因为它们都被外套吸收了。


(阿扎莉亚的针织外套)


外套发现12天之后,关于张伯伦案的皇家调查委员会开启。北领地行政长官指示释放了林迪,将近四年以后,林迪终于和家人团聚了,她快要四岁的女儿也终于回到了妈妈的怀抱。


皇家调查委员会分析了双方的证据,他们最后总结道,林迪不可能在5到10分钟的时间窗口做那么多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时间杀死阿扎莉亚。北领地政府给了张伯伦夫妇赦免权,但是没有正式撤销他们的罪名。


林迪对媒体说,她不想因为自己没有做的事情得到赦免,这个赦免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1988年9月,北领地法院撤销了张伯伦夫妇的罪名。林迪和迈克尔要求北领地政府赔偿4百万澳元。1992年,林迪和迈克尔分别得到90万澳元和40万澳元的赔偿。


(张伯伦夫妇)


1995年12月,张伯伦夫妇翻案后,第三次死因聆讯开启,这次的死因裁判官否认了阿扎莉亚的死与张伯伦夫妇有关,但是他也不满意野狗致死的说法,他给阿斯莉亚的死因定性为:未知。


将近10年后的2004年,阿扎莉亚案再次上了头条。一位78岁的墨尔本居民弗兰克(Frank)说,他和他的两个伙伴在1980年8月17日,遇到一只野狗叼着一个婴儿。婴儿的脸和耳朵被严重损毁,头上全是血。他射杀了野狗,3个人洗干净了死去的婴儿,然后他们意识到自己可能破坏了证物,于是把婴儿放在一个袋子里。


他们约定不再提起这件事,弗兰克回到了家,他的两个伙伴说会把婴儿交给警方,但是弗兰克认为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把婴儿带回自家后院埋了。弗兰克说他之前之所以没有站出来说话,是因为害怕自己会因在国家公园开枪而被起诉。他的两个伙伴都已经去世,没有人能证实他的说法。林迪说,如果弗兰克说的是真话,她不会因为他没有早点站出来而怀恨于心。


弗兰克声称的可能埋婴儿的地点已被扩建为房屋,房屋的主人说只有拿出切实的证据他才允许警方去他家里挖地。北领地警方按弗兰克的说法调查了,但是没有找到任何实际的证据,也便没有挖地寻尸,这个线索不了了之。


2005年,一位25岁的女性声称自己就是阿扎莉亚,她在福利院长大,最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真实身份。她说她有了自己9周大时被野狗叼在嘴里的记忆闪回。她一直觉得自己和林迪长得有点像。当她生了一个儿子后,这种怀疑更加剧烈了,因为儿子长得和照片上的阿扎莉亚特别像。这名女子告诉媒体,她手上有野狗咬伤的伤痕。警方并没有理会她的说法。


后续

张伯伦夫妇继续为他们的清白奔走,他们希望阿扎莉亚的死因由未知改为野狗袭击。2010年8月17日,阿扎莉亚失踪的整整30年,林迪在自己的网站上写了一封公开信,要求北领地政府修改阿扎莉亚的死亡证明。


2012年2月,第四次死因聆讯开启,这次聆讯集中讨论了一系列针对幼儿的野狗袭击事件。在2001年致2011年间,一名9岁的男孩被两只野狗杀死,一名4岁的女孩被野狗严重咬伤。


一份2011年的研究报告表明,与大众认为的有所不同,野狗也会捕食大型哺乳动物,比如沙袋鼠。2012年6月,死因裁判官裁定,阿扎莉亚的死因是野狗袭击。阿扎莉亚的死亡证明也做出了相应的修改。


林迪告诉记者:“这件事终于了结了,我们感到如释重负。女儿的灵魂终于可以得到安息了。”


(林迪)


林迪和迈克尔被证明无罪后,两人就离婚了,并各自进入了新的婚姻。林迪写了一本自传,名字叫做《野狗叼走了我的宝贝》,里面说明了两人离婚的原因在阿扎莉亚失踪前就存在了。


阿扎莉亚案史无前例地吸引了澳大利亚媒体的关注,这也助长了猖獗的谣言。有人问林迪为什么要出一本书来描述自己经历的磨难,她说必须有人有勇气站出来说出真相。许多媒体上写的内容与事实相去甚远,她这些年看过太多的误导。


2014年11月,林迪参与拍摄了《纽约时报》制作的关于此案的纪录片。她对着摄像机说:“(人们认为)如果我笑了,我就是不尊重女儿的死亡,如果我哭了,我就是在演戏。事实上只有你在经历那些事情的当下,你才知道自己会如何反应。”


在审判中,检方的论述极大地影响了人们对林迪的看法。当时的一位陪审员一开始是同情林迪的,因为她的儿子也被野狗咬过,但是她很快被检方的证据说服了,认为林迪有罪。


林迪被关进监狱后,这位陪审员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她为此感到非常懊恼。林迪出狱后,两个女人在现实中见了面,并且成为了好朋友。这位陪审员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她现在仍然被负罪感困扰着,她认为所有认为林迪有罪的澳大利亚人都应该抱有内疚感。她说:“如果野狗有罪,那澳大利亚人也有。”


此案后来被改编为歌剧、电影和电视剧。在堪培拉国家博物馆里,收藏了350件与案子有关的物件,2014年,博物馆购买了张伯伦夫妇的那辆汽车。博物馆馆长解释说,这个收藏是为了让人们记住这个案子。迈克尔和林迪被人们指责利用了自己的悲剧经历牟利。迈克尔则对媒体说:“我希望人们不会只是把这辆车看成是一个巨大的证物,更把它看作澳大利亚司法系统的胜利。”


2017年1月,迈克尔因急性白血病去世,享年72岁。林迪和自己的第二任丈夫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在自己书里这样写道:“人们应该反思为什么阿扎莉亚和我的故事成为了澳大利亚一个巨大的丑闻。看起来并非单一的原因引发了这场熊熊大火。但一旦火苗被点燃了,就有许多人乐于看到仇恨和不宽容的火焰被煽动。这里面肯定有一些有用的教训需要吸取。”


在书的最后,她写道:“阿扎莉亚刚生下来的时候,我会在半夜起来把她抱在怀里,我很高兴我们有着这样美好的回忆。阿扎莉亚知道她是想要被生下来的,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这就够了。”


(林迪抱着阿扎莉亚)

参考资料:
https://en.wikipedia.org/wiki/Death_of_Azaria_Chamberlain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51010184939/http://www.nt.gov.au/justice/courtsupp/coroner/findings/other/chamberlain_3.pdf


http://www.trutv.com/library/crime/notorious_murders/not_guilty/chamberlain1/1.html


http://www.smh.com.au/national/dingo-took-azaria-chamberlain-coroner-finds-20120612-206wt.html


https://web.archive.org/web/20080419050130/http://www.sensesofcinema.com/contents/01/13/cry.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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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mh.com.au/news/arts/the-dress-that-got-tongues-wagging-and-split-a-nation/2005/09/06/1125772520045.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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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mh.com.au/news/travel/fraser-island-dingo-attack-wont-affect-tourism/2007/04/19/1176696962750.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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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igorilla.com/gorilla/animal/2001/dingo_attacks_fraser_island.html


https://www.canberratimes.com.au/story/6869395/infamous-chamberlain-torana-part-of-our-lived-history-at-national-museum/


http://www.abc.net.au/mediawatch/transcripts/s1468444.htm


https://web.archive.org/web/20120208054350/http://law.anu.edu.au/highcourt_project/Chamberlain%20Case%20rtf.rtf


http://www.news.com.au/national/michael-chamberlain-dies-after-battle-with-leukaemia-aged-72/news-story/e326b6ffa36f25de2a57dfd4cf035cc9


http://www.lindychamberlain.com/files/Blue_Book.pdf


http://nationaltreasures.nla.gov.au/index/Treasures/item/nla.int-ex13-s9/nla.int-ex13-s9


http://law2.umkc.edu/faculty/projects/ftrials/chamberlain/dingoreport.html


https://open.spotify.com/show/36Gr4wzOvnlhqth6tylJvc


http://www.theaustralian.com.au/news/features/discovery-of-jacket-vindicated-lindy/story-e6frg6z6-1225905092032


http://www.newsday.com/news/world/australia-asks-again-did-a-dingo-kill-the-baby-1.35513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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